“虽然对你爸有个大致的印象，但刚才还是有些恍惚。“

“恍惚什么哦博士？”

“一般文艺作品里父亲看到女儿带男人回来不是都没啥好脸色吗？什么没多少钱别想娶我女儿啊，白菜被猪拱了啊，胡子都要气歪的那种。“

“那是夸张化的表现吧，虽然听同事讲过确实有，但我父母可没那么古板，爸爸也不留胡子。“

岳父似乎相当开明，刚在门口交谈时他对温蒂介绍的我这个丈夫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是一直在感谢我对那洁癖过于严重的小海龙关爱有加。他说温蒂在信里讲过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能理解我的一些情况，比起收入之类老一辈特别喜欢问的条件，他更关心我和温蒂平时的工作和生活，比如工作的方向，同居生活上的习惯和协调。而当岳父看到温蒂说着说着就下意识地将尾巴缠到我手腕上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舒缓，好像什么都可以放心了一样——这个举动对他们这个家族来说应该有很特殊的意义。

嗯…还是第一次用父亲这个词称呼比自己年长的人，感觉有点微妙，但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

一边回想刚才的谈话一边上楼，岳父还有工作要忙，去厨房泡好茶后就嘱咐他那仿生海龙帮忙招待和收拾房间，接着就跑回了一楼的书房，听他说岳母也是一早就去了研究所，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在二楼楼梯左边的房间前驻足，温蒂愣了一下，那门上面还挂着手写的”Weedy”牌子，亮绿的配色和动物形状的样式显得有些许稚嫩，看来这就是温蒂以前的房间。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父母还是尽量将房间的布置保持了原貌。温蒂在家的闺房相比于她原来在罗德岛的单人宿舍多了很多生活气息。房间整体用了天蓝色的色调，与外墙的纯白色搭配显得洁净而明亮。家具的种类和一般人家的无异，都是书桌、床和几个柜子，但书桌并非小孩子普遍喜欢的那种立体的有一格格抽屉的样式，而是大学教室里常见的给工科学生画工图的木桌，上面自带几个紧固件和垫板；玻璃柜里陈列了不少纯机械结构的器件，大约是她以前自己动手做的；书架上放了很多仿生学相关的专业书，但也留了一部分休闲的空隙，主要是小说和画册。

“我们就住在我原来的房间里，嗯，一直保持着以前的样子。”

用鼻腔努力感受这里的气味…嗅觉也是很重要的记忆方式，那么对这里的印象就是…花香和…木头的气味，靠近书柜则会闻到特有的油墨味，或许这就算书香门第的具体体现吧。

“不愧是温蒂。“我不禁如此感叹。

“嗯？什么？“

“一看房间就知道是优等生。“

“是吗…这怎么看出来？“

“书柜就很明显呀，扫一眼都是学习用的，你看煌的宿舍架子上基本放的是杂志。“

“煌那是…算了，她只要肯努力还是能学好的。”温蒂对这种夸奖像是突然感到害羞了一般接连咳嗽了几声，“我也只是因为爸妈经常教我机械和仿生学的知识，他们很会开导思路，还带着我做手工和实验，就自然而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她把行李箱放好后就坐到书桌旁，盯着周围的柜子和抽屉，似乎是在寻找记忆中房间里各种物件的，接着伸手打开右边的柜子下面拿出一沓…零件图？

“哇，小时候画的工图居然还保留着，博士你看，刚开始我不懂那些标准的作用，符号大大小小的。”她将那用夹子和夹板保存起来的图册取出来，接着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欢喜，“爸爸会给我一些想法，让我自己用学过的数学和力学设计机械，检查好了再动手，小学暑假几乎天天都在做这个。“

“看，以前做的齿轮小鸟，现在还能动呢。“她指了指玻璃柜里的一个模型，应该是用轴和齿轮传动做出小鸟扇翅膀的动作轨迹，平滑且精妙，很难想象这是小学时就能做出来的作品。

不过…一聊起自己亲手做的作品就兴致高昂得不得了，她在这方面又充满童真可爱，不对，温蒂一直很可爱。

看着温蒂小心拿起柜中的齿轮小鸟演示它如何扇翅膀的样子，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而她也渐渐察觉到我在一旁默不作声，便起身双手托着那模型放到我眼前。

“在笑什么呢博士？“

“没什么，只是感觉现在的温蒂好可爱。“

“唔…嗯？是我太激动了吗，话变得有点啰嗦没逻辑？“

“不多不多，我很喜欢听小蒂这样讲以前的事。”

“怎么感觉又在把我当小孩子…”

“一楼这边是书房，小时候就是爸爸在用，妈妈要居家办公的话记得是在楼上，还有个书库，原来是爷爷和奶奶的，但现在已经搬到别处了。”

“地下有个游泳池，是曾祖父那一代建的，现在还能用，可以仿照海洋制造出波浪，不过我一直没那么擅长游泳，在池子里只能随波逐流，字面意思上的。”

“温蒂怎么也这么幽默了哦？”

“不都是和博士学的。”

过热的天气让我们两个都不愿意出门，因而到这座伊比利亚小镇里感受…或者重温当地人文风貌的想法只好被暂时搁置，虽然家里有空调和水冷风扇，但只要靠近门口还是会被迎面而来的热风一掌拍回阴凉的地方，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客厅和她的卧室转悠回忆她的童年——比学生时代还要早很多的记忆。

“啊，这是……”

”‘等下我要去大学开会，午饭可以让厨房的机器人做三明治，温室里有蔬菜，也可以叫镇上餐馆的加西亚送过来，他的新电话是’…… “

看着无人机送上来的冷饮和这样一段留言，温蒂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似乎早有预料的表情。

“爸爸现在也很忙呢，让我们两个自己解决。“

“毕竟没有提前和岳父岳母说就来了，还是不要给他们多添麻烦吧。“

“唔…还想收拾好了和爸爸聊些家里的事情，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温蒂摆弄着岳父的仿生海龙将其面板上的任务列表和留言全部清空又看了看表，按以往的经验她这是在计算时间和安排接下来的计划，如果二老会在晚饭时间左右到家，那就意味着接下来我和她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无所事事…简直就像休假在家里宅着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一样。

“记得令堂也是在大学任教？”

不知为何随口问出了这句话，跳脱的思维完全没有办法预测，可能是由岳父的工作突然联想到了她的家庭关系…双职工…家庭主妇…还有什么别的种类？这种词汇也是第一次要用在自己身上。

“是哦…怎么又在用令堂了？听起来好别扭。”

“因为想不出来用什么别的称谓呀，你看，一见面就叫妈是不是有些太冒进了？”

“都说了没事的啊，爸妈都对我们的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了，不会介意什么…不习惯的话，叫阿姨也行，一直令堂令堂的听起来像来套近乎的，不怀好意哦。”

“唔…阿姨…这个称呼也很少用，只听岛上的小朋友用过，对亚叶她们。”

陷入思索，平常礼貌点就称别人为先生女士，再多的尊称也没多少闲工夫去了解，对这种辈份称呼之类的事情完全就是一张白纸……那凯尔希一开始也挺像长辈的我要怎么称呼来着？

“对了，博士还记得我说过关于妈妈的事吗？”

而温蒂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她的表情略显尴尬，顺着刚才的对话抛回了问题。

温蒂的母亲…蒂妈妈…蒂妈…记得是学生物的，还有进门前聊到带小时候的她治理风沙和盐碱地，然后就想不起来了，与其在记忆中检索这个，不如思考下为什么温蒂会问这个问题。

“记得，还是接着刚才治理风沙的事？“

“嗯…还有别的，“她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组织如何表达出来更通顺，但还是显得格外羞耻，”我和你说过我妈妈是学生物的吧？”

“说过。”

“是不是还说过…妈妈在我小时候就很看重我的性教育？”

“说过…吗？这之间又有啥逻辑？”

“有联系，但不多。”

性教育？现在罗德岛给学生们安排的课程里也有这方面的内容…好像是叫生理卫生来着，主要讲些青春期发育的问题，这应该很正常才对。不过…既然是能让温蒂如此羞于启齿的话题，那此性教育想必非彼性教育，这得当作一个新词来看待。

性教育…性…难道这性包含了点…成人的话题？

“我先确认一下…蒂你说的性教育是不是和岛上那生理卫生教的东西不太一样？”

姑且验证下猜想的前提，而回答是不出所料的，温蒂点了点头。

“就是…关于性的知识…很大一部分是小时候妈妈教我的，现在看甚至有些太早了。”

那也难怪她刚才表现得扭扭捏捏，这话题我们到现在也只会埋头做不会大声谈论，偶尔提起也仅仅是为了做一些微妙的情趣…她好像对性这东西多少了解一些，但就是对说出来这种行为很害羞…该不会小温蒂当时就接触到性了？

生理知识…记忆中关于性的知识基本是靠男性本能和医疗部的科普。苏醒后确实有一段时间和青春期小男生一样有些沉迷这玩意儿，身体机能被煌和铸铁陪着锻炼身体逐渐恢复，生活暂时安定下来后就很难憋住那方面欲望又只能自己解决，搞得有次体检后医疗部特意给我塞了中学里男生用的生理课本。和温蒂确立关系后又有次医疗部给我们办公桌上放了关于夫妻性事的科普，那时候给的小册子就完全不是小朋友用的课本…当时温蒂她说什么了来着…想不起来了，这样看我的性欲会不会有点过于旺盛了？不然医疗部的人干嘛老关心这个？

“妈妈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和我讲了女孩子发育的事情…排卵期之类的…她拿着那种...我原来完全看不懂的课本给我讲。”

“难怪要说个生物专业的前提，拿医学院的课本？”

“是...也有妈妈自己画的示意图，还教过…自慰的一些事…”

“然后还拉着爸爸给我讲夫妻关系和…那种事…我们做的那种…做爱…！终于能把这个词说出来了。”

“虽然也有点记不太清了，但还是能想起来妈妈当时拉着爸爸让他说一些他们晚上做…做那种事的体验，爸爸特别难为情。”

“呃…那阿姨可真是开明…开放？真开放。”

这么开明的妈是怎么培养出一个听到性就会害羞的女儿的？ 难道不会养出来一个大煌吗？

“但妈妈有句话我现在记得还很清楚，她说我以后要找一个能像爸爸对待妈妈那样对待自己的丈夫，不管是哪方面，也包括那种事…现在听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

“像爸爸…看起来叔叔阿姨确实很恩爱，还能这么当榜样啊。”

以前只听过温蒂讲过她母亲曾和她讲过一些生理知识，她也翻出来过家里的大学课本像学专业课一样学习过性方面的知识，当时只想着这科研世家的藏书比较丰富是很正常的事，开明一点也很正常，青春期对那方面的事情感兴趣更是无可厚非，但…刚刚听到的这种教育该说是独特呢还是…算了至少从现在来看他们培养出来了个身心都很健康的好女儿，结果是好就行。

不过都有这样独特的教育了还是会对那种事难以启齿啊…也算正常。

“所以怎么突然说这个哦？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事。”

“因为听到博士说起妈妈就想到晚上妈妈回来会和我们说什么。”

“说什么…那为什么会提起性…啊？”突然意识到了些不太符合常理的未来，“咳咳，所以温蒂想说妈妈很在意性教育所以到时候肯定会问我们…床上的事情对吧？”

“…是”

虽然是她发起了这个话题，但似乎她还是对自己妈妈教过的东西感到些许羞耻而不愿意开口，都是由我先来顺着这个问题慢慢摸索她想表达的东西。

“博士能想象到时候妈妈回来，突然问我们…问我们平时的性生活，我们该怎么回复吗？”她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后，捏住我的肩膀好像在催促我加快思考。

“按我小时候的记忆，等妈妈看见我带你回老家，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都是小事，八成要直白地问那…那种事的细节，说不定又要拉着爸爸说一些阿戈尔要注意的东西。”

呼吸顿时停住，思绪也陷入停滞，按她描述的岳母的形象来看这确实是个问题，很难想象出温蒂描述的这个相当有可能发生在几个小时后的场景，还是试图挤出一个差不多的类比。到底谁会问别人性生活过得怎么样啊？就算再脱节也不会这样吧…哦煌…哦还有华法琳，那没事了。

“…就是华法林每次体检的时候问我们的那样对吧？或者煌那样？”

“华法林小姐…确实是…不过她那是坏心眼拿我们开玩笑，而我妈肯定会很正经地问那些问题的，真的很正经，我就完全没法平静地说出那些词。”

“欸，那为什么温蒂能面不改色地说自慰这个词却不敢说那个呢？”

“嗯…？好像是这样…我都没察觉…不对，不管了，总而言之要做好心理准备，总感觉博士如果被妈妈问了那种问题的话会很失态。”

“好好，应该不会有问题…？大概。”

把头向后仰，后脑勺碰到她那软软的墙壁后就和她四目相对，拧巴着眉头观察她的表情，怎么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这种回答怎么就没法让人放心呢…”

“那我尽量绷着脸正经点回复？说我们性生活一直很频繁很健康，每天您女儿至少要和我做三次，通常是她更主动，不限时间，早中晚有空了就会做，最近也准备要孩子，目前经济情况也足够养至少两个，请二老放心？”

“停停停别这时候说！”

揉肩的双手顷刻间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脸用力捂住嘴，能感受到她那尾巴也因为被激起的羞耻心而摇摆碰到家具，所以为什么阿姨都那样教育了小蒂听到这些词还是会羞得不行呢？摸到她的手腕将面部的遮挡扒开往自己前面拽，这样就可以让她距离更近一些。

“那我该什么时候讲啊…不能提前排练排练吗？”

“等要说的时候再说！博士之前每次都是在做的时候拿这种话逗我，我现在听不得，羞死人了！”

被握住往前拽的手臂一下子收了回去，说罢她便对着我的后背连续锤了几下，看样子这羞耻感确实让她有些慌张。

“呃，那要不要再说什么‘得益于阿姨的教育，温蒂对那种词汇很敏感，我们做的时候会把念出性相关的术语当作情趣’这样的？”

“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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